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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蘭山麓上洗手間 《前一篇 | 回她的日記本 | 後一篇》 牆上的陽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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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千多年前,鄭國,一群不知名的歌者第一次用歌聲為我們傳唱了邂逅的美麗。 想必那是一個蟬聲此起彼伏的夏天,當然,那時候的夏天應該沒有現在這麼炎熱,野外也沒有如今這般車轍如渠灰煙四起,用腳踏出來的小徑上必然蔓草叢生,人們一走上去,那些尚惺忪著的露珠們將紛紛驚醒。 就是這樣的一個夏日清晨,他(在我的想像裡,他必然是身穿青色長衫,腳踏皂色軟屐,手執白羽小扇。)與她(而她,大抵腰間當挎著竹編的小籃吧,那時候的女子,梳著的是如雲的高髻,還是黑髮如瀑般垂下,在身後描摹著一縷如詩風情?)邂逅相遇了。 是他先看的她,還是她先看見的他,這已不重要。 重要的是這一場邂逅,是他和她的,對於他和她來說,這已足夠。 有美一人,清揚婉兮。 有美一人,婉如清揚。 他讀了那麼多書,學了那麼多詞,卻居然只找得出清揚兩個字來。 他,素來見了生人就臉紅的,居然敢厚著顏上前,輕聲問道:適我願兮,與我偕臧。 二千多年的原野我們沒有走過,那蔓草叢生的小徑早已化做了歲月的雲煙;零露瀼瀼,有美一人,那美好的場景,也只化做一串詞句被我們吟唱。 然而歲月抹不去的是那邂逅的美麗,邂逅相遇,適我願兮,有無數的後人,仍然嚼著古老的話語,向眼前的人輕聲問道。 適我願兮,與我偕臧否? 當張生在普救寺裡遇見崔鶯鶯時,隔著牆壁、花前月下,是這樣問的吧。 當司馬相如遇見卓文君,以琴相挑、相約私奔前,也是這樣問的吧。 就是那唐明皇與楊玉環初次相見的剎那,或許也在彼此的腦海中閃現了適我願兮、與我偕臧的念頭呢,七月七日長生殿,夜半無人私語時,誰說在貴為天子的內心裡,就不能有適我願兮、與我偕臧的期盼呢? | |
而對於邂逅,幾乎沒有比張愛玲的那一段小文字說得更通透的。 在小說《愛》裡,張愛玲說道:於千萬人之中,遇見你要遇見的人;於千萬年之中,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裡,沒有早一步,也沒有晚一步,恰好遇上了,也沒有別的話,只輕輕地說一句:噢,原來你也在這裡。 這一個天才的女子,這一個出生大貴之家卻生境流離的女子,這一個曾以為自己遇上卻原來遇上的是一個薄情寡義的男子的女子,用她的錦繡之筆,為我們點破了邂逅的符咒。 於千萬人之中,於千萬年之中,沒有早一步,也沒有晚一步,恰好遇上。 原來邂逅,就是這樣的遇上,早一分不是,晚一秒也不是。 沒有早一步,也沒有晚一步,那該多好,可這又是多麼為難的一件事啊。 天為難,地為難,季節為難,旅程為難,連身邊那些乾著急得快要跺腳的人也為難。 怎麼又早了一步,如何又晚了一步,哎,到終了也未免落得個以造化弄人四個字來做這早與晚的注角吧。 這樣的感慨,或許林妹妹有過,薛寶釵有過,又或許,連你我這樣平凡的人都有過。 又如何會沒有呢,在我們平凡的心裡,不也一樣珍藏著一段關於邂逅相遇的期盼嗎? 我們想像微風輕拂的午後,在一座開滿黃色薔薇的花園裡,你自東來,我往東去,青色小卵石鋪成的石徑,只能夠一個人緩步走過。 我停下來,等你過去,而你也停下來,等我過去。 那麼,這短暫的一刻,時間也停了下來,等待這一場邂逅發生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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