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副團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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篇名:
錢仙
作者:
副團長
日期: 2015.08.30 天氣:
心情:
我是副團長,一名私家偵探。
我的人生中曾有過許多奇異的經歷,幫助過許多客戶解決不為人知的疑難雜症。但這次我提筆記述的這件事,卻是關於我自己……。
這原本應該是個亮麗而清爽的豔陽天,但從我看到今天早報時,卻不再這麼認為。我看出去的世界竟是如潑墨畫似的整片渲染下來,一股黑色訊息像強力膠似的整片罩住了我。
此刻的我,就像是一隻迷途於北極的沙鷗,茫茫然而不知飛向何處。我非常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!我想逃避……但冥冥中早有註定。否則,我寧願是一個白癡,我什麼都不願知道!
那麼一小篇報導,甚至只是記者編輯們為了湊版面而硬塞上的一則小新聞,任何人都不會注意到的。但那三個字卻像三把銳利的尖刀直刺向我雙眼!
「張─華─松?」
呵!果真是他嗎?我真不敢想像!我非常希望這是個巧合。不是嗎?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。但接著下去的個人資料介紹,卻使我不能不相信真的是他!
從來沒有懷著這種恐懼又複雜的心情看完報紙。只有短短幾十字的空間,我卻花了將近一個上午的時間。我開始發抖…我不能控制自己,我簡直怕極了!我不是一個膽小的人,憑著我的許多奇異的經歷也算是見過了不少大小世面,但卻從沒像這樣狼狽而不知所措。
一個人的死亡,老實說,並不十分可怕,而且是天經地義世界上最公平的一件事。
一般來說,除了病入膏肓的病人知道大約在某段時間內死亡,大部分人的死亡,幾乎都是猝不及防的!
不管你願不願意,總得要離開這世界的。由於每個人不知自己什麼時候要死,因此也就無啥恐怖可言的。但是,如果一個人知道了他將在什麼時候死亡,而卻無法逃避時,你就會了解到他的心情是如何地恐懼、無助。那你也就不會笑他膽小……很不幸,那個人就是我!
那則令我怵目驚心的報導是這樣的:
「台北訊」擁有博士學位男子張華松因貪看夜景,不幸於十三日夜晚十一時許在台北市M大飯店十三樓B一三一四號客房窗戶旁墜下,當場死亡。屍體旁有一高度望眼鏡,經警方查為意外事件,無他殺嫌疑……。
這是一則相當平凡的社會新聞報導,任何人看了也不會懷疑到有什麼奇怪的地方。
的確,若不是華松曾打電話跟我聯絡,我也會直覺地認為這是一樁純意外事件。當然,我也就不會如此震驚、不安。
談到華松,要了解這件事情的全部始末,須進一步敘述顯光。我們三人都是多年前大學時期的同班同學。如今,在我提起顫抖的手記述這件事的時候,華松與顯光已相繼離開這世界了。接下來輪到我了。怎麼逃呢?那不是人力所能避免的。當顯光在三個月前獨自於汐止一不知名的小山中,被人發現喝通樂自盡時,我還真替他感到惋惜呢!
分別這麼多年,顯光已是一家傳播公司的經理。育有一子一女,生活十分美滿,還曾當選過十大傑出青年,似乎毫無理由自殺。
當時,我壓根兒沒想到那件事。並且,如果不是華松一再向我提起,我根本早就忘了有那件事的存在。
但是,現在華松也死了!那件事的陰影又重新罩上我的心頭,我再也不能鐵齒了!
事情的發生,我想須從三個月前(即顯光發生變故後)有一天晚上接近十二點許,我所接到的一通電話開始。那通電話,足足響了五分鐘之久。
我有一個長久以來所養成的習慣,當我正在看書時,我絕不接電話。哪管是天塌下來也罷!不過這天,我卻破例在它響了五分鐘之後,接了這通電話。
我的普通朋友知道當鈴聲響五次後,我沒接電話,只有放棄。而這通連續響了五分鐘的電話,一定是我極熟的朋友,而且一定有極重要的事情。因此,我闔起書本,一邊用大腦極力思考到底是誰?一邊迅速拿起話筒……。
「副團長!我知道是你,你快來…」話筒那端傳來這陣令人不寒而慄的嘶叫!由於聲音極其迫切淒涼,因此有善辯各種音調能力的我,一時間也愣住了。
我沉默了約三秒鐘,立即道:「你是誰?你到底是誰?」我一向是一個十分冷靜的人。但此時心裡頭也不禁亂了方寸,因為我發覺我的聲音竟有點顫抖。
「副團長!華松,我是華─松哪!」這次音調顯然不知經過幾次深呼吸的努力才傳來的,雖比上次清晰,但仍含有無限恐懼。不待我開口,話筒立即傳來,「你馬上來─老地方見!」接著喀擦一聲,顯然已掛斷了電話。
「真渾蛋!」
我埋怨了一聲,正欲開口將華松八代老祖宗清算一番時,腦中忽然又響起那陣淒涼恐懼的叫聲,不禁全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,也同時想起了幾個問題。
華松並不是一個喜歡惡作劇的人,而且他是一個相當穩重有見解的人。
他的學識及聰明是我們同學中最優秀的,記得在最近一次聚會中(七年前的同學會)他剛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於哈佛大學,拿到博士學位,而成為同學們羨慕的對象。(當然,跟他娶了一位非常美麗的妻子與一家信託公司經理的職位有關。)
我想來想去,都想不出華松會跟我開玩笑的原因。
「綁架?」一個可怕的念頭,使我不禁沁出了一身冷汗,不會的!如果華松被綁架,那麼應該跟他家人聯絡才對呀!「管他的!先去看看再說吧!」打定主意,我稍作收拾,就匆匆出門了。
「老地方」,事實上也就是我、顯光、華松三人大學時期常去的“蓮苑”。那是在西門町,以前救國團所設立提供年輕人聚會、聊天及K書的場所。〈 現原址已改為星巴克咖啡了。〉
在快到漢中街時,就看到華松遠遠向我招手,看他神態似乎十分緊張,我不禁加快腳步。沒料到他正向我跑來,兩人差點撞在一起。近看華松,我簡直不知該如何形容我的驚訝!
雖然他仍西裝革履,但臉部正因極度驚嚇而扭曲著,尤其那突出的顴骨和凹陷而佈滿紅絲的雙眼,若不是經歷極大的打擊,是不會這樣的!
「副團長…事情終於來了。」他頹喪地招呼我,我本想做一下久別重逢的寒暄,但這情形看來,倒有點像兩個待處決的死囚互道保重。
「華松,到底有什麼事使你變成這樣呢?」我以極關心的語氣問道,華松深深吸了口煙,他的神情十分麻木失望。
「顯光死了!」他慢慢地抬起頭說。「我們也快了!」對於他這句話,我著實感到又悲傷又憤怒。跟一個多年不見的朋友見面,他居然說我們都快死了。這畢竟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。
他將顯光死亡的經過,約略說了大概。
最後他突然以極企盼的眼神說:「你還記得那件事?」我實在如墜八里霧中,茫無頭緒。經他一再反覆提起,我才慢慢有了記憶。
「你記不記得,大三那年,『錢仙』…」我一聽到「錢仙」,整個人幾乎從椅子上跳了起來。我太驚訝了!同時,我也聯想到整個事情的概況了。「你是說,錢仙跟顯光的死有關?不!那不可能!太不合邏輯了。」我揮手表示不願相信。
不料,華松突然將我的手緊緊扣住,道:「你不能不信!事情擺在眼前,顯光已經死了啊!」說實話,我心底對華松十分同情,否則我不會任他將我的手扣住的。
「顯光的死,可能是他遇到什麼不如意的事情,一時想不開,你也知道,他那個人一向神經比較過敏。什麼事都做得出來,自殺?也不是不可能啊!」
「副團長!我實在也不願相信。可是,我有預感,我怕那件事真的會應驗!」
「別開玩笑了!錢仙只不過是傳說而已!只是那些學生時代玩玩打發時間的工具,根本就不會怎樣!」
儘管我極力地撫慰、開導,可是對華松似乎起不了什麼作用。臨別時,華松像是自言自語道:「我不想死,我會去查的。」我只好頷首讓他去了。
回家後,忙碌的生活使我過不久就忘了這件事。「錢仙」這玩意兒,簡直只有天方夜譚中才會出現嘛!現在你能了解到為什麼我知道華松墜樓而亡的消息後,驚嚇成縮頭烏龜了吧!
因為華松曾揚言要調查,而他卻如此不明不白的死了。
這,當然不是意外事件!當時玩錢仙的事,我也有參加,既然顯光、華松接連死了,那麼我呢?整件事連貫起來,真是令人覺得可不思議!
我現在終於能體會出華松在離別時說:「我不想死!」的心情了。那時聽到這話,好像聽別人講故事般,沒想到,下一個竟然會是我!
「我不能坐以待斃,我一定要為自己爭取生存的權利!」我這樣安慰自己。我泡了杯濃得會苦死人的咖啡,將整個身體埋入沙發中,細細回想那件事……。
記得在大三那年下學期,約莫在三月份的某一天,顯光拿出一枚拾元錢的硬幣,要我跟華松一起玩。「錢仙」,這玩意在校園生活中雖頗新鮮詭異,但卻引不起我們的興趣。顯光見我們無動於衷,氣得不禁髒話連篇:「放你媽的電子烏拉屁加烏龜王八蛋!狗尿鳥屎……。」幾乎全世界的髒話都說光了。顯光原本是想用激將法,但我跟華松倒是笑得合不攏嘴。
「好吧!玩就玩吧!」華松答應了,我也沒意見。(真沒想到會引發那麼大的悲劇,要不!我們絕不答應。)
「嘻!我就知道你們會答應,你們是好人!」
「屁話少說,要怎麼玩,快說呀!」因為他這個人,你若不如此想聽正題,那須等屁話全部講完,要耽誤很久的。
「哈!哪有這麼容易的,況且現在不能玩!要等到午夜零時整,才可以開始。怎麼樣,先到我家哈啦吧!」顯光一手玩弄著銅板說。
顯光的家位於內湖,那是一幢兩層式的花園洋房,極為豪華。
直到午夜快零時,鐘敲響十二下,我跟華松才朦朧地醒來。而顯光早就端坐好,並面向東膜拜著,據顯光說,這才是正式的「錢仙」玩法。接著顯光又喃喃低語,不知唸些什麼。最後由懷中取出一囊袋,裡面是一個與平常無異的拾元錢硬幣,據顯光說此硬幣已經他祭過,是符上了靈的銅板。看著顯光一派正經嚴肅的模樣,我跟華松倒真感覺像是在參加某種宗教的儀式呢。
我們三人端坐在小方桌三方。顯光居中,我跟華松分居左右側。顯光一反平常嬉戲的態度,先將食指尖端輕觸擊銅板,要我跟華松跟著做。然後我們三人各默許一個心願。約莫過了一刻鐘,我突感到心中有一股熱流上湧,在同時間,銅板竟在我們三人指尖觸及下動了起來。愈動愈快竟是我們無法控制。(我本以為是他二人故意用手指壓力移動,但速度之快,絕非人力可為。)
銅板移動的方向起先是採不規則狀,過了三分鐘後漸趨圓形,而且十分圓,猶如圓規畫出來一般。
在此之前,我也聽說過錢仙的事,但那是兩人一起玩的。先在一張紙上用銅板畫幾個圓圈(數量不定),然後在圈內寫下祈求的願望,而錢仙由一起點出發,由其中一人默許心願,另一人護航,待錢仙走至你默許的圈圈後會暫停下來,然後再由許願者心中默請錢仙歸位。這有點像未卜先知的相士,能預測心中所想的願望,十分新鮮好玩。
可是我跟顯光、華松玩的跟外面聽說完全不同。
銅板繞著圓圈速度愈來愈快,使我的食指感到有點燙熱!顯然他二人的感覺跟我完全一樣,只見華松鎖緊了眉頭,顯光的額頭也沁出了冷汗。
顯光終於開口了:「快心底默念『錢仙!錢仙,請歸位。』快!快點唸!」說也奇怪,就在我默念了二十遍後,速度漸漸緩了下來,終於停在桌中央的起點了。
我們三人也鬆了一口氣,顯光竟虛脫至整個身子倒在地毯上,沉沉睡去。我跟華松也因夜深,就地倒臥在沙發上睡著了,一夜無夢,相當舒服。
隔日在學校時,我問顯光為什麼那樣疲憊?顯光答稱因他是負責起乩的,地位猶如乩童般介於神靈跟我們之間,所以特別累。我問他有無特別的感受,他神祕地笑而不答。事後我跟華松討論的結果,有了一個結論。
銅板之所以會動,乃是磁場間相互吸引所致。假若我們人體帶有正電荷,而銅板金屬帶有負電荷,正負電荷相交所產生的電極與空氣中的陰陽離子產生動力作用,帶動銅板移動。至於會在原地畫圓,我們的結論歸於心電感應。總之一切,都在我們用「科學原則」的解釋下交代,表面上看似乎很有道理了。
往後我們偶再提起,也是不了了之。因為這世上有太多無法解釋的事情。只有一次顯光在半開玩笑的狀況下對我們倆說:「願望一旦達成,可是要付出代價哦!」我們倆根本沒有把它放在心上,就這樣畢業後一帆風順,誰也沒再提起過。
傳說中的錢仙顯靈,會幫助祈求者達成其願望,但是祈求者須付出相當大的代價回報錢仙,甚至犧牲性命。因此,大家都有所顧忌,很少人會拿其生命作賭注的。只是流傳於一般校園中學生們課餘的閒談話題。
至於,有沒有人真的因錢仙顯靈而幫其完成本來希望甚渺難以達成的願望,而後以生命回報錢仙呢?傳說不一,流傳的有台北市某私中學王X生,好玩成性,功課一向甚差,但突然神奇地在放榜時,錄取台大醫科,其家長、學校老師、同學都驚訝萬分!
但非常可惜的是,王X生在放榜後第七天夜晚不幸橫越羅斯福路時,被一輛汽車撞斃,屍體就飛越撞倒在十米遠的台大外圍牆下。很巧的是,其上方竟是錄取台大醫科的榜單,王X生三個字被鮮血、腦漿濺得幾乎看不到。
據馬路消息傳開,王X生在大考前曾對其同學說過,家人對他寄望甚殷,他一定要金榜題名!看他一副得意的模樣似乎早胸有成竹,同學瞧其臉色雖略有異常,但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。
至於王X生是否為達成家人寄望不顧一切,藉錢仙之力並立下最重的毒誓─以生命奉獻錢仙,則不得而知了。
錢仙的玩法有很多種,而且各地不一。譬如我有朋友從泰國回來,他告訴我泰式的錢仙玩法,我甚感興趣。參加者須先沐浴齋戒三日,早晚三次行宗教儀式大禮向其神─阿卡達(譯者)致敬。三日後深夜零時起,取其仇家的毛髮浸染處女的經血,再口念咒語,將毛髮至於銅板之上。據傳錢仙會依祈願者之意降災於對方。
錢仙,在太平洋上一些小島也盛行著,但錢仙在那些小島成了月下老人。小島上適婚的青年男女,都視錢仙為愛之神,吉祥的象徵。
青年男女們當互相有了愛戀的對象時,常結伴至錢仙之廟,互相取出銅板,在錢仙(其模樣頗類似本地的土地公)神位前發誓交換,常能保證對方之心永遠不變,並永浴愛河呢!
各國的錢仙作用不一,但神秘詭異的錢仙卻能非正式地深入各地民間,成為民眾精神的慰藉。其來源、年代,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流傳?從哪個地方流傳起?卻無資料可查。
有野史記載,甚至遠從秦始皇併吞六國之前,就有錢仙的傳說。
據傳秦始皇吞六國前,曾招募一批「方士」。我們現在所知的「方士」,乃是煉丹之士,替秦始皇求長生不老之藥而已。方士之中有一批較詭異的人(服裝穿著不像當時秦人)被安置在青宮(秦處罰宮中失職的奴婢之處)進行一項極神秘的祭典。拿那些失職的奴婢當實驗品,後來秦始皇不知何故命令將青宮焚毀,不久後就出兵行其霸業了。
秦始皇威赫一世的戰績於是展開。六國終於成為秦王朝所收,成為中國第一次的大統一。但秦始皇得天下後卻突然變了樣(在六國統一之前,秦始皇為一相當英明之君),暴虐、荒淫、搞得天翻地覆、民不聊生。於是短短的秦王朝只維持了十五年。
秦始皇在病逝之前的一段時期,幾乎早已瘋狂。(現代醫學解釋應為精神分裂症),有一條已無從考核的野史描述記載,始皇在嚥氣前曾將一枚銅板捏扁而緊握在手中。(始皇力氣蓋拔山河,但仍令人有點不敢相信!)該枚銅板後來為一批奇異之士取走,宮中侍衛百般搜索卻無影無蹤。
我不討論秦始皇是否曾藉錢仙之力而併吞六國,只是錢仙在秦初即曾出現在中國民間,或者更早也說不一定。
錢仙,本是人們在徬徨、無助時精神的寄託,心靈的一種慰藉。其用途我想與我們信奉的各式宗教有相同效果。但因從沒正式被討論、研究(在日本有錢仙崇拜的社團卻無研究的社團)所以各種捕風捉影的傳說,益增其神秘、遙不可及的色彩,存在於人類的世界中。
錢仙並非人人可求的,有所謂靈媒的傳說。靈媒的地位跟台灣民間的乩童一樣。所以一般學生時代流傳的錢仙玩法,只能當遊戲玩耍罷了!
錢仙的靈媒須有相當特殊的體質,若以宗教觀點說,應是具有陰陽眼,八字特重的人,才有辦法與錢仙溝通。這種人相當少,而且其本身可能也不知曉。(很不幸,顯光竟是標準的靈媒!若早知他是靈媒,打死我,我也不敢答應他玩錢仙。)
在傳說中,錢仙最靈驗的一種當屬「生死盟」,錢仙幫你達成願望的機率是百分之百。但是所付出的回報也最大─犧牲性命永伴錢仙。當然所謂「生死盟」即表示有生也有死。不是全都要賠命以謝錢仙的。
想到這裡,我總算為自己找出一條九死一生之路,只祈求我能是「生死盟」的一個例外。在華松、顯光相繼死去之後,我能不如此自我安慰嗎?
到目前雖沒有一條脈絡可循。不過,我細細地推理也了解到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!
原來顯光、華松在默禱時,都立下了生死盟。
接著我想到顯光、華松一帆風順的前程時,不禁令我倒抽一口冷氣,難道那些全部都是事先安排好了嗎?那我們不就像玩偶般被錢仙擺佈,我彷彿看到自己像小魚缸中的一條小魚,盲目地游來游去……。
幾次繁雜反覆的思考,我竟忘了午、晚餐時間。鐘敲了一下,已是凌晨一點鐘了。草草吃了消夜,趕緊躲到棉被窩裡,我心中盤算著應如何行動,來解救自己。
這個夜,過得彷彿特別長,我在模糊的夢中,感到華松、顯光在呼喊我。那是一個多霧的空間,不!是無邊無際的太空中……突有一道強光直刺我雙眼,我眼睛流出血來…我忙著止血,但血卻流不停,我驚嚇中呼喝一聲,原來已是隔日早上九點多了。
耀眼的陽光刺痛了我的眼睛,我流了許多淚,而我竟不自覺!
我匆匆吃完早餐,出了門。但在車子上,我徬徨了,我要到哪裡去呢?
就在我思考的時間裡,不知幾時,竟有一衣著高雅、美麗非凡的少婦直接朝我家走來。停住,似乎猶豫了一陣,然後按門鈴。我第六感直覺她一定有什麼線索可循,於是猛地下車,衝到她面前。
她似乎被此舉嚇了一跳,身子不禁退後了兩三步。我正待開口,她突然興奮地道:「副團長!你是副團長!」我愣了一下並極力思索,只感到十分眼熟。
她應該猜到了我在想什麼,便道:「我是華松的太太,小倩!」經她一提,我猛地想起華松結婚那天在圓山大飯店席開一百桌,穿著貂皮大衣,手戴十克拉鑽戒,穿梭全場,不知迷煞多少達官顯貴、公子哥兒的那位高貴淑女。
如今的她,美麗丰采依舊,只是面容憔悴了許多。我安慰道:「華松的事,我已經從報上知道了。我很難過,妳知道他是個好人。」
她黯然了好一會兒,緩緩地從手提包中拿出一封信交給我,道:「夫妻一場,華松沒留下什麼給我,卻留給你一封信。」語畢,悄然地離開。猶如一陣風般,飄逸脫俗。
我看著信,愣了好一會兒,但感到很欣慰,總算找到一條線索了。同時也想到,難道華松早就有預感,或者查到什麼消息?怕自己遭遇不測,所以預先寫下來通知我?我急忙拆開信來,卻發現只是一張白紙。(哈!華松想得真週到。)
我拿出打火機,用小火微微燻烤,白紙上漸漸浮出幾個字─「可兒,M」僅三個字。我心底不禁暗暗叫苦了。原本希望能給我有重大指示的線索,卻僅這三個字。
我傷透了腦筋,得到了一個結論:可兒是一個女孩子,M是一家飯店的名字。可兒可能跟華松有某種牽連,而曾經住在M飯店。推理到這裡,我猛地想起,華松正是從M飯店十三樓墜下的!這麼重大的連結,我竟忽略了,真是該死!我立刻驅車趕往M飯店,不敢遲疑。
在途中,我想了幾個問題,愈是覺得可兒是整件事情關鍵所在。華松一定是發現了什麼,找到可兒,然後相約在M飯店。可能起了某種爭執,然後可兒趁華松不注意猛地一推,於是造成華松意外死亡,若這項推理成立,那可兒就是殺人兇手了!我愈來愈感到自己責任的重大了。
我查到了華松出事那天夜晚,確實有一署名可兒的女子登記住宿,是十三樓一三一四號房。
據服務生描述該名女子如下:「那天,有一名美麗的少女在中午就一直徘徊在會客廳中,像是在等人。但卻待到晚上才登記住宿,到了八點左右就上樓去了。過了不久,有一神態緊張的男子(華松?)問了那少女的房號,接著上去。兩人可能是一對情侶幽會吧!這種事,我看太多了,嘻……。」我打斷了服務生的談話,塞了紅包要了一三一四號房門卡,逕自上樓了。
在房中摸索了半天,找不到任何線索!正發愁之際,服務生打電話上來,稱有一女子要見我。我猶豫了半天,因為我的行蹤向來沒通知過人的,怎會有人知道我在這兒呢?在疑惑不安的心情下,去了大廳,我見到了那名女子,原來就是─可兒。
當她報出姓名時,我著實嚇了一大跳,但也有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工夫的興奮。她確實是一名非常美麗的少女,應屬於任何男人看了都會傾心的那一種。但當她說出她的職業時,我差點暈了過去。(可惜,她是妓女。)我從沒一天之中情緒變化如此懸殊的。
但更令我百思不解的是,華松為什麼會跟一名妓女扯上關係?她顯然看出我的意圖,道:「你認為我很髒嗎?」我一下愣住了,不知如何回答。正支吾間,反倒是她侃侃而談,談到傷心處,她竟不禁飲泣……。這使我緊張起來,因為周遭開始有人對我指指點點,為了避免鬧上新聞,我將她猛地一拉,衝出飯店大廳,那真是我一生中最尷尬的時刻啊。
「她原本是個純真無邪的少女,應該是穿著渾紅的大圓裙徜徉在一片青青草原上的。」我心底想,這該是一幅多美的圖畫呀!怎會淪落到風塵呢?這暴露了許多社會問題。
我彷彿看到霓虹燈光暈下的人們,掛著特製的假面具,互相勾心鬥角、爾虞我詐。許多公子哥兒在享盡聲色犬馬之餘,卻不知使多少卑微的人受盡凌辱!在紅綠紙張使役下,又不知造成多少個社會悲劇?我惘然了!
與可兒分手後,我只模糊得到一點,就是她與華松意外命案無關,不過關鍵在於可兒是─靈媒。我也了解到華松之所以找可兒,乃是要求可兒為他破誓的。(即解除生死盟的重誓),只可惜沒有成功。那麼,華松為什麼會死呢?一大團疑問填占我腦部,我感到頹喪極了。
接著我到華松家弔唁,徵得華松太太的允許,我進入華松的書房。我找到了許多有關錢仙的參考書籍,顯然華松是經過一番研究,並積極尋訪破誓的方法。但華松這般積極,都難逃厄運,我還能有多少希望呢?我灰心極了……。
我又到顯光家,但除了顯光留下的幾箱遺書外,別無所獲。顯光這個人真是十足地怪,令你無法想像。他竟然每出一次門就事先寫一封遺書!所以幾年下來,他的遺書有數千封。
我在他家呆了一個星期,每天日以繼夜地看,才全部看完。─看完後,我可能精神過分緊張,竟病倒了。 在醫院又躺了近一個星期才出院,出院後我感到整個人崩潰了。但我心頭卻縈繞在顯光一封很特別的遺書上。這封遺書是例外,沒有署名日期,也只有短短幾個字─「哈!我升天去了。」
顯光雖然是一個十分樂觀的人,但還不致於「視死如歸」那般地興奮。到底為什麼他會寫下這種字句呢?照字面上看來他寫這封遺書時,心情十分愉快……令我直覺感到死亡並不是一件可怕的事。難道他發現了什麼?成仙的方法嗎?許多的問題都令我百思莫解。
又過了幾天,我感到完全灰心了。我開始酗酒,每天都在爛醉如泥的狀況下度過。直到有一晚,為了打發時間,被朋友拉到西門町的紅包場歌廳聽歌,發生了一件令我感興趣的事。
紅包場擠滿了許多老伯伯們,一位以前在電視上常看到的過氣女星正賣力演唱著。一陣喧鬧聲後總算鞠躬下台了,觀眾們報以熱烈的掌聲。
接著出來一位學生模樣的少女當串場歌手(在紅包場有少女歌手,倒是新奇了。)她在演唱前說了一句話吸引了我的注意。「請別鼓掌,千萬別鼓掌。」幾乎所有舞台表演者均視觀眾的掌聲為其精神支柱。要求觀眾別鼓掌的情形,我是第一次遇到。我默不作聲,靜靜地欣賞她的演唱,而觀眾也十分合作,前兩首歌曲演唱完畢,全場鴉雀無聲!
在第三首歌曲演唱完畢,我在好奇心的驅使下,用力鼓掌。本來是很平常的一件事,卻發生了令我意想不到的情況。那少女竟痛苦地雙手摀耳,發出慘叫,接著在地上打滾,痛苦難堪。
後台人員急忙扶那少女下去,而在全場觀眾怒目之下,主持人幫我打了圓場:「很抱歉!小百合身體不舒服,舊病復發,請原諒!節目繼續。」接著幾位穿著暴露的女郎以大腿舞吸引著觀眾。我在滿腹疑團的狀況下,急忙趕到後台,但那少女卻已不見了。
我詢問經理,經理以為我對節目不滿意,連聲道歉並保證要開除那少女。經過一番周旋,好不容易要到了那少女家的住址,我馬上尋址查去。
在青年公園旁的國宅A棟五樓,我見到了這位少女,她雖然已經恢復神態,但對我似懷有戒心,經我百般道歉,我們才談到正題。我們談話內容如下:(少女簡稱臻)
臻:(責備)這位先生,我不是早已說過別鼓掌的嗎?
副:對不起,我真的不知道妳會那麼害怕聽到掌聲。能否告訴我,妳這種症狀有多久了嗎?
臻:從小時候就開始了,我害怕聽到掌聲,(激動)我受不了!
副:妳能描述一下當妳聽到掌聲時的感覺嗎?
臻:(極恐懼)我──我聽到了許多聲音,也看到了一些人──好奇怪!我從沒到過那種地方……,
那不像 我們住的世界!
副:妳的意思是說,那跟我們現在生存的環境完全不同?
臻:沒錯!那完全是另一個世界!(企盼)請你要相信我。
副:妳放心,我絕對相信妳!我也有過許多奇異的經驗,我是副團長!
臻:(驚訝興奮)什麼?你真的是副團長!?請救救我!請救救我!(喜極而泣)
副:妳放心,也不用害怕,如果我猜的不錯,妳是一個靈敏度很高的靈媒。
臻:靈媒?我才不要當什麼鬼靈媒!
副:(安慰)妳也不要排斥,因為這是與生俱來的,而且全世界跟妳一樣的人,
我相信絕對找不出十個。妳應該感到幸運。
毫無疑問,臻這位少女是個很難得的靈媒。她的靈敏度極高,僅須由人力的鼓掌,電荷的震動,便可影響到她天生俱有的特殊靈敏感應,使她置身於四度空間,感受到第四度空間的音波與影像。
關於第四度空間的傳說,早在多年前「百慕達三角」一書暢銷時,就引起多方爭議,第四度空間是否真的存在呢?答案是百分之百肯定。而且目前世界上尖端科技的幾個大國都秘密而積極地研究,並視為最高機密。
西元一九四三年美國海軍曾在費城做一次秘密實驗。曾有一艘艾誠吉號(譯音)驅逐艦在幾分鐘內突然消失,這種看似隱形術的科技,事實上不過是延伸了大科學家愛因斯坦未完成的「統一力場」的理論。
事實上愛因斯坦絕對沒想到,他苦心鑽研的「統一力場」理論,在靈媒身上得到了完全的印證。
我將臻帶回家中,因為她已經成為這件事的關鍵,也可能是我的「救星」。我的思考過程如下:臻具有與第四度空間溝通的能力,她的靈敏度更勝過銅板的感應─即所謂「錢仙」的作用。
即使當今世上最著名的科學家也不敢否認沒有另一種生物的存在。而且這種生物要比人類更高等,科技更進步。他們存在於第四度空間,他們的科技已進步到能突破時空限制,來回自如地漫遊於我們人類生存的三度空間。
偶而讓我們人類肉眼所見,於是便有幽浮(飛碟)、ET的傳說,那其實是第四度空間的生物,而非外星人。
錢仙,可能是存在於第四度空間的高等生物。他們透過一些體質特異的靈媒而接收到人們祈求的願望。在高度科技化生活的他們視我們的要求如同兒戲般簡單,舉凡我們人類要求的財富、榮譽、權利……均僅是舉手之勞。
至於錢仙要求以命相賠、用以回報的方式,乃是他們需要這些靈媒來研究我們人類。這就像我們在實驗室中解剖青蛙一樣。
我幾乎跪下來懇求臻作為我與第四度空間那些生物的橋樑。臻是個很善體人意的少女,幾度遲疑,終於答應了。
於是,我緊閉雙眼用力鼓掌,我不敢看到臻痛苦地在地上翻滾的表情。但我仍聽到了她幾乎瘋狂的嘶叫,過了三分鐘左右,臻竟昏迷了過去,我盼望臻能早點帶回訊息。
但是一天、兩天過去了,直到第五天傍晚,臻才甦醒過來。可是與我期望地情形卻完全相反。
臻不但沒帶回訊息,甚至連我是誰都忘了!我試著用力鼓掌,把手心都打腫了,還差點被臻認為我是瘋子。所幸她沒有忘記她自己,只不過我與她的一段遭遇,她全部一片空白。我嘆口氣,送她回家,還被她爸爸揪到警察局要告我誘拐少女,我除了自認倒楣,別無他法!
經過一番解釋,我被當成精神病患趕出了警局大門。在回程路上我竟一路狂笑不停,真是無奈!
現在,我只能對自己做一個最滿意的解釋:顯光與華松一定在最後發現了第四度空間的秘密。甚至顯光曾給了華松某種暗示或指標,而兩人現在正快樂地生活在第四度空間。
死亡,即靈魂學上稱拋棄舊軀殼,使靈魂昇華,或許那是一種通往第四度空間的途徑,但並非唯一方法。例如費城實驗的研究,靈媒臻的超感應能力。但非常可惜正式的費城實驗,只有方法將第三度空間的物質送出去,而研究了幾十年還沒辦法將那艘驅逐艦送回來。而臻的超感應能力已消失了,不過從此她將過著平凡人的生活,不也是一種幸運。至少,她聽到掌聲不再害怕了。
我的問題依舊不能解決……。
我每天盼望著顯光與華松能給我一點啟示,揭開第四度空間所有秘密,將它公諸於世!
我隨時可能被第四度空間的高等生物捉去當實驗品,我的「生死盟」這輩子是無法解開了……。
我只能將這段遭遇,用筆記述下來,我不願再提起錢仙的事,就讓它成為人們課餘閒談的話題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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